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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黃以勒

■楔子

國寶級雕刻大師張敬，教會內兄姊都叫他張長老，藝術圈則尊稱他張敬老師，師承楊英風，又有個知名師兄朱銘，張敬卻開創出自己獨特的山水雕刻， 受到全國乃至國際的注目。因著上帝呼召而成為雕刻家的張敬，除了是將主所造的山水用雕刻呈現的第一人，更有許多作品以聖經故事為主題，或來自他對信仰的反省。

神用說話創造天地，張敬則以千年老木臨摹神韻。在他的雕刻中，人物只是作為陪襯，山水景觀才是主角，一山、一水、一石、一樹，都透過精雕細琢，呈現出磅礡的氣勢，獲獎無數。

張敬說：「雕刻、繪畫與實景再像，也沒有照片來得像，因此藝術品重要的不是像，而是傳神。」他的太魯閣系列作品得到極高的評價，被譽為刻出上帝創造穹蒼的奧妙。

但對今日的張敬來說，最重要的作品卻不在此， 而是上帝自10多年前已在他生命中拉出的另一系列作品──十字架。

 

■連安藤忠雄也自嘆弗如

2013年10月4日上午6點，具有建築師資格的日本沖繩地標白之家教會牧師伊藤嘉子與同工一行4人抵達張敬位於斗六的工作室「敬園」，商請張敬為教會重新設計製作一個十字架。

白之家教會位於沖繩海邊新開發地帶，為知名建築師安藤忠雄與伊藤嘉子合作設計，由內到外均以白色為主題，連安藤忠雄為主堂所設計的十字架， 都是一個與背牆顏色相近的純白十字。

自白之家教會完工後，伊藤嘉子一直認為主堂的十字架需要更「純粹又有生命力」，希望十字架能在聚會中彰顯基督死而復活的精神，因而找上張敬，希望能請他幫忙。張敬原本十分遲疑，一來是顧及安藤忠雄的感受，二來是自己沒有去過白之家，無法貿然答應。張敬回憶，伊藤嘉子當場打越洋電話給安藤忠雄，得到對方的首肯。事實上，她早在拜訪張敬前不久，就曾經和安藤忠雄來台，看過張敬為高雄武昌教會製作的十字架。安藤忠雄認為，「台灣的木材很好，又有很會雕刻的人……」因此，伊藤嘉子直接邀請張敬於11月前往沖繩勘景，張敬抵達白之家教會後， 受到熱烈接待，最後才答應製作這個十字架。

為了能更深傳達信仰意涵，張敬從材料開始，選用了兩千多年的檜木倒格柴，「這棵樹和耶穌處在同一個時代！和耶穌一樣曾經死去，埋在土裡，後來又被挖出來，重新製作成十字架。」樣式則是沒有多加裝飾的斜面立體十架，線條簡單具有生命力，掛上主牆後，微向前傾，配合斜面造型猶如上主俯視人群。白之家也特地於今年3月23日舉行奉獻十字架感恩禮拜，邀請張敬前往參加。

張敬見證指出，在製作十字架時，一心只想著為主做工，既沒有想到製作費用的問題，也沒有煩惱國寶木材出口的報關困難。後來，十字架順利出口，他不僅感受上帝親自動工要成就這事，同時決定將價值數十萬元的十字架無償奉獻給白之家教會。

白之家教會的十字架不是張敬的第一個十字架作品，張敬說，要追本溯源應該得從2001年的斗南教會50禧年說起。

 

■從斗南虎尾邁向全亞洲

張敬拿起由他為教會50週年所編寫的斗南教會歷年大事記說，教會當時重新整修，於是他希望貢獻自己的能力作主聖工，特地以紅豆杉製作了新的教堂十字架。感恩禮拜時，鄰近鄉鎮的各教派牧長齊聚，向上主獻上感恩，眾人也因此對張敬的十字架留下深刻的印象。

3年後的2004年8月，浸信宣道會虎尾教會隔壁神壇失火波及教會，大半屋頂燒毀，重建過程中，教會的執事長老想起張敬在斗南教會製作的十字架，也請他為新堂設計新的十字架。張敬前往教會勘查，知道過去宣教師建造教會都會選用很好的木材，因此提議應該用教會原本的木頭重新製作十字架。

說來容易，教會在重建之初就把災後殘存材料全部賤賣給人作葡萄園支架，自己一點也不剩。但張敬沒有放棄，竟跑去葡萄園要求買回幾根教會的舊料，用來做新十字架。張敬說，上帝給他的感動是「主是『死而復活』的主」，將教會受祝融之災已放棄的香杉木樑柱，重新刻製新堂最重要的十字架。

這段原委在虎尾教會獻堂時，感動許多人，其中也包括浸信宣道會武昌教會鄭博仁牧師。高雄武昌教會在2006年獻堂，原本主堂十字架已發包建商， 鄭博仁邀請張敬為副堂製作十字架，張敬卻在場勘之後得到感動，向鄭博仁說：「上帝感動我製作主堂的大十字架。」

在教會執事會中，原本有人擔心價格問題、煩惱已和建商談好之事，張敬卻認為既然是上帝的意思，製作費不僅只按教會有限預算收取，還額外無償製作副堂十字架。但這個高4.7公尺、寬2.7公尺， 重達300公斤的東南亞最大教堂主堂十字架，該怎麼進入已經完工的教堂？製作時還沒有人知道。

「神的工作祂會自己完成，超過我能想像。」張敬說，主堂於3樓，因建築已完工，無法從窗戶吊掛進入，一夥人不知如何才好，張敬突然閃過一個聲音： 「用轉的。」在空間極有限的樓梯間，數個搬運工人抬著十字架，一階一階繞上3樓，鄭博仁與同工群及熱心會友則一邊攙扶十架，一邊高唱「十字架、十字架，永是我的榮耀……」安置十字架的過程，一共花了8個鐘頭。鄭博仁事後表示，搬運過程的辛苦猶如經驗耶穌背負十架的痛苦與折磨，久久不能自己。

武昌教會的十字架選用2600多年的肖楠木製作， 肖楠是台灣6大國寶樹種中最堅硬、不易變形的，用來製作台灣教會的十字架，再好不過。張敬說，製作十字架時，若非上帝親自牽引，根本做不出來。

安藤忠雄在2013年底於亞洲大學打造美術館，趁來台期間也參觀過武昌教會的禮拜堂和十字架，因此間接促成張敬與沖繩白之家教會搭上線。如今， 張敬的十字架從沖繩開始，邁向國際。今年6月舉行獻殿的香港「611靈糧堂」也掛上張敬的十字架。另外，9月即將落成，由安藤忠雄設計的東京21世紀基督教會，也將請張敬製作500份各式小型十字架作為禮拜贈禮，主堂十字架則仍在接洽中。

 

■十架不只是記號，更是生命

張敬說，有些新的教會建築，主堂甚至不擺十字架了，他認為這樣比較可惜。也有一些教會用金屬、彩繪玻璃，甚至只鑿一個十字型空間作為十架的表現，讓十架成為一種「象徵記號」。他自問，在這種教堂建築的演變下，「耶穌甘願受苦」的意義，是否還能藉由這個記號，時刻成為信徒的提醒呢？

因此，張敬更鍾愛木製十字架，因為這可以真正讓人回想起耶穌受釘的過程，與主有更深刻的連結。張敬認為，木造十架不只是藝術品或記號，在「與主連結」的信仰層面上，木頭更能表現出十字架的意義。

張敬一直認為，相信上帝的人多，實際願意跟隨的人少；信比較快，跟隨比較難。因為行動常常伴隨著痛苦，從耶穌順服上主旨意走上十字架道路的深刻的苦杯。他拿出目前進行到一半的作品《蒙恩至高也得行》，看得出主題是一個人位於高處，仍然要往上爬的情境。張敬說，一個人就算蒙恩、蒙召到一個境界，最終仍然需要願意走下去，才能抵達目的地。人常常是想要成就、名聲，但在往上爬的過程中，一定會遇到困難、試煉，該怎麼辦？需要自己願意走下去。

「做上帝的工只有順服，沒有懼怕。」這是張敬的見證，他分享，當白之家教會詢問：「主堂十字架的製作費用需要多少錢？請儘管開口。」他卻心中有一股感動的說：「這筆錢，上帝會跟我算。」決定以奉獻的方式無償製作，「當你順服上帝的聲音，祂會補足你的需要。」

在3月23日白色之家教會的奉獻十字架感恩禮拜中，有一群台灣牧長兄姊也在場，得知張敬以奉獻的心志完成十字架，深受感動，其中有位打算從事國際藝術文化代理的姊妹，回國後不到一個月就與張敬聯絡，希望能代理他的藝術品， 將如此富有生命力的作品介紹到全世界。張敬直言：「上帝真是奇妙！」

 

■聽從上帝的聲音，勇敢前行

事實上，張敬的一生就像他的作品一樣，總是不斷聆聽上帝的聲音，並順服去行。他雖然從小喜歡敲敲打打，但因生活窘迫而需要習得一技之長，當完兵後從事鐘錶行業，後拜光學博士林嘉憲為師， 並前往東京眼鏡專科學校進修。自日本回台後，林嘉憲幫他在嘉義圓環附近找了個店面，準備開業。

張敬心中卻割捨不掉對土地的情感，在幾經禱告後，心中響起了「鄉下也需要好醫生」的聲音，於是想到了史懷哲醫師放棄一切前往非洲的模範，毅然決然留在斗南服務鄉親。「斗南當時戴眼鏡的人只有9個人！」張敬笑說，「雖然我在斗南，但是生意要從嘉義做到台中！」果不其然，在他的禱告與努力下，張眼鏡行成為當年南部最響亮的眼鏡店之一。

上帝使用一個人有時也會叫人捨棄自己的專業，如同叫漁夫彼得放下捕魚網一樣。49歲，人生進入半百，身體開始走下坡，一般人在這個時候眼睛會開始老花，張敬卻聽到上帝對他說：「你要花2年時間學習雕刻。」非藝術科班出身的他，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轉換跑道？張敬對那個聲音說：「我怎麼辦得到？該怎麼學習？」那個聲音回答，「做了就會了，2年後會安排新的出路。」

「不一定是上帝的聲音」「不是所有的聲音都來自上帝」，身邊也不乏有人勸阻。張敬回想，當時的感受就好像摩西一樣，也會問自己，「上帝為什麼找上我？」「是不是找錯人了？」然而現在回過頭來才發現，當年的眼鏡店沒有連鎖店，生意非常好，2年後卻因為連鎖店的加入，競爭開始白熱化。他才知道，上帝早已有預備。張敬幾經努力，於半百之齡拜了楊英風為師，從此開啟全新的人生。

 

■致力天上作品，榮耀上主

張敬會信主，是在當兵時結識了於斗南教會聚會的太太陳淑惠，原本家人反對，但在8年愛情長跑後結婚。兩人鶼鰈情深， 長老娘於2012年底過世，當時的張敬十分消沉，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到了一個階段，該刻的都刻了，大概也不會想再創作了。

但是，上帝又透過聲音跟他說：「接下來你還要在2016年底以前，為我刻100件天上的作品！」張敬心想，一件作品最快也要1個月，在20多個月內怎麼有辦法做100 件？沒想到這是主給張敬的新挑戰，使張敬更努力讓自己的作品更「微言大義」，捨去多餘的筆觸，只留精神。他說：「現在我大概1個禮拜，就能完成一件作品了！」

1937年出生的張敬今年已經78歲了，仍然每天用雕刻見證上帝，在2016年底的天上作品100件之後，上帝還會怎麼使用他？張敬自己也不知道，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上帝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來源:http://www.pct.org.tw/article_peop.aspx?strBlockID=B00007&strContentid=C2014091000005&strCTID=&strDesc=Y&strPub=&strASP=article_peop